('
第30章 宽宥 含住谢云璋脸上的那一滴光华
时值仲夏, 气温骤然升高。
院外蔷薇展藤攀爬,花小繁多,如瀑布悬挂在青墻上。院内茂林修竹不改其青翠, 常新常绿, 望之尤然清雅。
庭院中,二人坐在石桌旁。
明晖赤红, 微风不起, 谢从璟感到闷热, 念及前几日的事情,他还有些紧张,面上不由得泛起些微细密的汗珠。
谢从璟今日特意拜访, 是为与长兄说清楚几日前的事。
他敬重向来高洁不染尘俗的长兄,他想让长兄知道, 他之所以戳穿真相,是为了维护长兄的清誉。
纵然长兄不慎失足, 留下一点抹不掉的污迹, 却也是因孟扶春欺骗在先,谢从璟自觉从未怪责过长兄……
艷阳之下, 万物升腾。
然而这样的明亮,却驱散不了掩藏在心底的阴霾。他当然不会责怪谢云璋,既是不敢也是不能。
若是把事情闹大,长房顾及声誉, 未必不会借故打压三房。若长房放任不管, 致谢云璋名誉有损,同为谢氏族人,亦对谢从璟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与其如此,不如让此事成为三人间的秘密。
总归世人口中如琼似玉的谢氏长公子, 已然背负上谋夺人.妻的不堪。嫡长公子,不过尔尔。
谢从璟心中正得意,往身侧长兄的位置望一眼。
长兄正平静斟茶,眉眼平和,优游容与,不显分毫情绪。
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白壁无瑕亦未留痕,静水流深。
谢从璟一时哑然,原先打好的腹稿一概说不出来。
他拘谨地接过长兄递来的茶饮,埋头轻啜,未敢出声。
谢云璋既没有主动提及那夜熙悦亭,也没有问他为何来此。
谢从璟来时如持左券,现下则因谢云璋的这般态度而生出焦躁,总不能白来一趟,总得让长兄知晓他待他的“敬重”。
“长兄,我知前几日你与扶春表妹在熙悦亭会面。那时我前往,只为接走扶春表妹,并无它意。”谢从璟说得婉和。
而那日他拿出婚书,直接昭明了他与她间的婚事,谢云璋不会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闻言,谢云璋的指尖落在茶杯碗口处,停顿许久。
“嗯。”
很轻的一声。
只此回应,再无更多,仿佛毫不在意谢从璟话里话外的暗示。
谢从璟楞住,随即紧了牙,重重咬合。
自少时起,他身为长房嫡子,备受世人称颂,一人风头早已盖过谢氏的其他人。
谢从璟不敢嫉妒,因为这是长兄,族中兄友弟恭,他不能嫉恨兄长。有这样一位长兄,谢从璟註定不可能胜过半分。
而今,谢从璟终于在一件事上寻到了他的谬处。且事态分明对他不利,可是他为何至今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长兄……”谢从璟勉强缓住心态,想再与其论一论究竟,却见谢云璋放下手中杯盏,挑起一线目光,瞥向了他。
触及谢云璋眼底深处泛起的冷意,令他心神一震。
这样的眼神,分明探破一切,正因了然于心,所以在谢云璋面前,他没有任何价值。
“还有事?”谢云璋问。
在这温暖时节,谢从璟只感脊背发凉,额头直冒冷汗。他说不出来一个字,躬身向长兄拜别,脚下虚浮地离开了朝晖院。
待人走后,谢云璋略微往身后仰去,两指挑起茶杯,轻轻一撇,将里面的茶水尽数抛洒在地,伴随细碎水声,隐隐还有一丝极清冷的轻笑,似有嘲意。
侍人从外而来,向他禀报说道:“表姑娘来了,正在院外等候。”
如今入住在谢府的表姑娘,只有那一位而已。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存在,谢云璋阖上眼。
“让她回去。”
*
朝晖院外,扶春早在门前等候多时。为她传话的是人早就入内通传,扶春翘首以盼,等了很久才等到那人的身影。
', '')('“长公子可是要见我?”待侍人过来,扶春连忙问道。
可那侍人却摇了摇头,把谢云璋的原话一字不落转告给扶春。
扶春眼里的希冀破碎。
侍人没有说再多,很快就要关上院门,扶春不想就这样回去,她一手抵住朝晖院的院门,看到侍人回头犹疑地看着她,扶春也不觉失态。
她只说:“还请在为我通传一声,一定是我方才没说清楚,长公子会错了意,他一定、一定会……”
他一定会见她?
这样的话,扶春说不出口。
“总之,还请代我再向长公子说一声,我在这里等他,我会一直等。”扶春面露忧愁。
即便扶春再三请求,那侍人也很是为难。长公子的吩咐他是听清了的,的确就是不想见表姑娘。
侍人无奈,再重覆一遍谢云璋的原话,咬重“让她回去”这几个字,希望表姑娘能懂长公子的意思,不要再留于朝晖院前,这样对谁都不好。
侍人不肯相助,扶春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侍人将朝晖院的院门关紧,彻底隔绝了她往里探入的目光。
什么都见不到了。
可是扶春仍然不肯就此离去。
她在颂衿居反覆考虑了好几日。她不可能默不作声,永远躲避下去,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最后与谢云璋的结果一定是破裂,那她情愿是她主动。
她一定要见到他。
不论何种手段。
薄暮时分。
院外来了些婢女,带着一架扶梯,爬上去修剪蔷薇花的藤蔓。据其中一名婢女说,这些蔷薇花的枝条已经伸入了院内,长公子很不喜欢蔷薇花刺眼的颜色,所以命她们前来修剪。
扶春躲在院外墻角处,浓绿的树影遮住了她的身形,她看到了这些婢女们正在使用的工具。
扶春紧盯着她们,等到这些婢女修剪完毕,逐次从扶梯上走下来,她这才有了动作。
有婢女要收起扶梯,被另一人匆忙阻拦,她们小声说起了什么话,然后那婢女就没再管那架埋没在蔷薇花下的梯子。
距离太远,扶春听不到婢女们在谈论什么,不过她看到了留下的梯子,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
总归不需要她当面抢夺,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了见谢云璋,竟做出此等轻妄之举。
日暮更沈一些,周围空无一人时,扶春暗暗走上前,踩着梯子、顺着墻面往上攀爬。
爬到最上端,扶春探出脑袋往院内看去,底下是一片蓬勃葱郁的草丛,院墻还是有些高的,从这里跳下去,摔到草丛这里,就算不伤了骨头也得疼一疼。
她心里害怕,但还是忍住了担忧,翻墻进入朝晖院。
和预料中的一样,肩膀后背处落地,一片发麻发痛,不过好在没有地方受伤,仅是手掌处有微少擦痕。
扶春大喘着气,往院中走去。不知为何,现下这个时候朝晖院内冷清得很,没有分寸人影。不过这样也好,更便于扶春去寻找谢云璋的踪迹。
一来二去,天色渐暗。
扶春心跳的很乱,想不到谢云璋会在哪里,于是将前院琴舍、书房处都找了一遍。因天沈后,这些地方都没有灯亮,所以很好分辨谢云璋在不在此。
过了很久扶春才找到有灯光的位置,在主屋右侧,反而主屋左边卧房没有灯影。
她没进去过右侧的房间,房间内的光线透过窗户纸撒向房门外,是黄澄澄的颜色,使人感到有温和的暖意。
扶春壮着胆子推门而入,她没敢太用力,入内后,带有温度的湿气扑面而来,弄得她脸上潮湿湿的,有些不舒服。
也是在此时,扶春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这里是他的盥轩。所以他正在此处……沐浴?
扶春心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更有犹豫,要不要出门等候?
本来在谢云璋面前就讨不得好,眼下贸然闯入又是在这样一个境况中,谢云璋能给她好脸色看才怪。
正欲退缩,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水声,哗啦哗啦的一片,激打在地面上,也激落在扶春的心里。
思索间,扶春还是过去了。隔断处,垂着细软的纱帘,扶春不大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她还在想是现在与他说话还是等候一会儿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青年的声音。
“添水。”
盥轩内漂浮洋溢着迷迷胧胧的雾,也让谢云璋的声音变得虚幻渺然,不过还是令她熟悉的底色。
', '')('扶春的心思浸在其中,全然忘记谢云璋刚才说了哪两个字。
不一会儿,扶春再度听到他的声音,这时扶春才回神。
也许是她方才入内时,造成的声响还是太大,教谢云璋听到了,所以现在谢云璋将她认成朝晖院的侍人,提此要求。
扶春还没做好决定要不要在此时暴露,但另一边谢云璋已在催促。扶春没了主意,只好暂且顺着谢云璋的误会,走去旁边提上本就装了温水的水桶。
水桶装满,扶春挪都挪不动,更别说将它搬起来为谢云璋添水。
扶春在原地折腾了好一会儿,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帘后,青年的语气意味不明,“这点小事都做不成?”
赤.裸.裸地嫌弃她的无能。
扶春一下子委屈起来,她就是搬不动,就是做不成这点小事,细微的抽噎声在盥轩内响起。
帘后的青年没再说话,扶春料想谢云璋大概已经知道是她在这,所以也不再遮掩,揭开帘子进入其中,里面是更浓密更湿润的水雾。
扶春的眼睫一重,周身都沾满了温暖的湿气,很快有黏糊糊的感觉,不舒服极了。
“大表兄……”走至谢云璋所在的浴缶旁,扶春柔柔开口,她低垂着眼眸,不敢细看。
片刻后,扶春听到谢云璋不冷不热地开口,“还来做什么。”
谢云璋并非是在问她来这里做什么,而是一句平叙,他的意思根本是她不必再来。
意识到这一点,扶春更觉沮丧,比起先前被他数落,更令她伤心不已。
“大表兄真心不愿再见我了吗?”扶春颤着嗓音说话,绵绵的泪意掺杂其中,宛若屋檐上垂落的颗颗雨珠,一颗一颗敲在心尖上。
其实不需要谢云璋的回覆,扶春也知道谢云璋一定不想再见她。没办法,谁让扶春为了处理和谢从璟的婚约,选择了这样一个特殊的途径。
当扶春知晓谢云璋对她动心的那一刻起,她就更应该知道,在被谢云璋发现真相后,她面对的会是什么。
谢云璋会对她生出冷漠,他的情谊会从她身上消失。更有甚者,他会报覆。
不过好在,这些时日扶春没有等来最严重的情况,也许是因为他是京中名誉又加、端方清良的世家长公子,所以忍下了对她的一切痛恶,谢云璋没有选择报覆。
这也是扶春决心主动寻谢云璋的原因。
又一次没有得到谢云璋的回应,可是对扶春来说,也不算太坏的程度。因为谢云璋并没有因她的出现,而将她赶走,不是么?
谢云璋对她仍然有余留。扶春只能想到这么多。而为了得到谢云璋的谅解,请求谢云璋的宽恕,再度令他心甘情愿地帮她一帮,扶春还需要做更多的事。
细碎窸窣传入耳边时,谢云璋没有在意,直至那些碎散的声音越来越贴近,谢云璋方才撩开眼皮,只是入眼处是一片雪白。
似乎有朦胧的雾气弥盖,谢云璋第一时间没有看清楚更多。而后几乎是一息之间,淡白色云杉木制成的浴缶内,多出一人来。
她入水时的声音,轻细微小,尚且残留在谢云璋的耳侧,而谢云璋的眼前就已然有她艷红的心衣颜色。
谢云璋眸色微沈。
从他视线平行处望去,恰好见到赤红的系带正环于她脖颈的两侧,塞雪般的肌肤光滑,宛若上好的白瓷,无处不有细腻。
“这是何意?”谢云璋没有再往下看,抬眸註视于她。
盥轩虽早有温热气流,但骤然褪下衣衫,扶春还是因为肌肤过于敏感而起了些轻微的颤栗。
“大表兄不肯见我,也不肯跟我说话,我实在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我只能……我只能……”她只得这样做。
哪怕是明晃晃的诱引,用这最末等的手段,扶春也得让谢云璋瞧她一瞧。倘若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扶春又怎能期盼谢云璋能为她做更多?
事实证明,扶春也的确让谢云璋情愿看她一眼了。虽然仅有轻飘飘的一眼,但确实是落在了她身上,扶春不怕勾不来他的第二眼。
浴缶内的水温度适宜,扶春的身体很快习惯,水下的双腿微微摆动,扶春的身体很快往前移动,在快要贴近谢云璋时停住。
在水下,扶春握住了谢云璋的手,眼中亦是如水般的情意,“大表兄,我与三公子的婚约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敢指天发誓,我心中唯有你一人。”
扶春的两只手一并捏住他的一只手掌,不肯松弃半分,盈盈的眼神望着谢云璋,说话的语气尽露真情实感。
因谢云璋没有甩开的手,扶春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谢云璋的质问,所以她继续说道:“原先我也是想将这一切事情告知大表兄的。可是那日,大表兄说过,若是会让你不高兴,就不必告知。况且我不想因为这事,误了你我的情分,所以我……”
这是扶春一早就想好的借口,扶春也没有扯谎,她说的就是谢云璋的原意。谢云璋该体谅她,事到如今,她有大错,他难道就没有?
不过这样的心思,扶春现在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仍然一片软弱,握住谢云璋的手,因他无甚答覆,扶春只好做下一步更亲近之举。
“大表兄……”扶春一边唤他,一边将他的手抬至心口处。
让谢云璋的掌心紧靠在她的心衣上,掌心之下有心动,也有其它软和。
', '')('扶春身觉有异,但还是忍下,红着脸对谢云璋说道:“大表兄,你摸一摸,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抵住扶春心房处的肌肤,指腹之下隐约还能摸出艷红小衣上精致的绣纹。
谢云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自从第一眼后,便始终未有丝毫移动。她也知道她此举不妥,却还是这样做了,看来真是穷途末路。
可怜。
“表妹。”谢云璋出声叫她。
终于等到这个时候,扶春心里一下激动起来,水下的小腿踩着浴缶的底部,往前伸进时,踩住了他的身上。
此时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已经不重要。谢云璋已经理会了她,余下她只需更努力一些就好。
扶春已离他近得不能再近,他们之间的间隔只剩下细润的水液。光洁的小腹贴住他的身前,扶春由心深处一股酥麻的颤意来。
但她仍然不肯后退,将谢云璋抵靠在浴缶的最里端。她不往外去,也不让他出去。
她的双足很不安稳,谢云璋没入水中的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然后放在她心口位置的手掌上移,扣住她的肩头,意欲将她推开。
扶春不肯,在水里挣扎起来。水花四溅,打落在他脸上,谢云璋稍微动了动眼眸,便有一滴清露自眼角垂下。
扶春在他抬手擦拭之前,愈加倾身靠近,她轻轻含住谢云璋脸上的那一滴光华,变相的落吻。
“我对大表兄是真心的,真心的欢喜……”扶春再度强调。
软舌细润。
百种情.调。
闻言,谢云璋神情平淡,望着她一字一句:“言虽动听,却也只剩动听而已。”
他不信她说的话。
扶春骤然失落不已,眼眸中的细芒闪动。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谢云璋仍然不为所动,是不是说明,谢云璋一早就没打算宽恕她,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给她想要的结果。
“大表兄,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扶春不死心地追问。
谢云璋似乎觉得,事到如今扶春还要问他这样的问题,未免幼稚。他面露微笑,静望于她。
扶春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她只能确定一件事,她根本无法看破他的一点心思。扶春承认,她不知道谢云璋在想什么,下一步又会做什么。
从始至终,她都只有微薄之力,现在也一样,扶春只能凭借自己的试探来确定。
“我不相信。”扶春眼神直白看着谢云璋,或许是被她的坚定打动,谢云璋有意启唇动声。
然而从唇齿间溢出的是一声轻吟,低缓的绵而不尽的闷哼。
“你在做什么?”谢云璋瞥见她一双白皙的小腿半浮在水中,像鱼尾一般灵动,而扶春在他面前低身,双手环在他的腰间紧固住他。
很快,扶春柔软的唇贴近。
只感到一股温热。
“松开。”
谢云璋要她松开她的牙齿。
扶春没有听话,仍然低首琢磨,谢云璋无法为其细密的酥痒继续忍耐,一只手往下试探,抓在扶春的脖颈处。
他顿了一下,没有用力,自然不能就此将她拎起来。
浴缶中的水温早就渐渐散去,可是现在却因此生出热情的温意,发胀的,不能滞的情.愫缓缓延展到四肢去。
谢云璋沈着眼眸,却只能见她乌黑的头顶,视线勉强往下,也仅有她身前穿着的已然松泛的小衣,浑圆如波。
喘息声愈浓。
谢云璋没有放任。
一只手探入其下,谢云璋的大手掐在了扶春的腰肢处,让她不得不从水里浮起身。
也许是知道自己做的过火,扶春很快在其抓弄下从柔软的水里抬起脸来。
“骗人。”出水后,她比谢云璋还要喘得厉害,却偏偏要对他放这一句狠话,然后再度陷入急促的喘息。
“明明‘喜欢’不是么?大表兄却不能依着自己的‘喜欢’,宽宥我这一次吗?”扶春双眸湿润望着谢云璋,她已然确定。
被她捉弄至此,谢云璋不觉得还需要继续忍受。
扣住扶春腰间的手发狠,谢云璋推着她,反将她抵在了浴缶边上,“这么想要?”
', '')